后窗|殘酷童年與罪案背后的社會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余雅琴 日期: 2020-07-27

《隱秘的角落》恐怕是近期熱度最高的一部國產(chǎn)劇,不論是劇作設計還是制作水平都樹立了新的行業(yè)標桿。

《隱秘的角落》恐怕是近期熱度最高的一部國產(chǎn)劇,不論是劇作設計還是制作水平都樹立了新的行業(yè)標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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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什么讓這部網(wǎng)劇脫穎而出?或許不僅僅是好看的故事,以及一眾明星的精湛表演。從目前的評論來看,最為打動觀眾的是劇中三位處在邊緣狀態(tài)的少年的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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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孩子所承受的家庭危機、教育失當、社會不公等問題具有深刻的普遍性,讓我們不得不去思考造成悲劇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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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理小說背后的社會關(guān)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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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般的認知里,只有壞大人,沒有壞小孩,《隱秘的角落》就是要顛覆這個認知,這部劇由小說《壞小孩》改編,盡管兩個文本之間有著一些差異,但其主旨是一致的,它們共同拷問著觀者的心靈,迫使我們不得不追問究竟是什么原因讓原本無憂無慮的孩子被異化、被毀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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該書的作者紫金陳是一位出色的推理小說作家,他自述是因為自己即將做父親,才開始寫一本關(guān)于少年犯罪的作品,其中不少內(nèi)容也有自己親身經(jīng)歷的影子。紫金陳受到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影響很大,所寫小說除了描繪探案的過程,更注重罪案發(fā)生的社會背景,這類推理被歸類為“變格推理”,也被稱為“社會派推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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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謂“變格”是與“本格推理”相對的一種形式,不像后者那么重視解謎的過程,而將主要的筆觸放在探討罪案發(fā)生的社會背景,可以說社會派推理既有一般推理小說的趣味性,同時也兼顧純文學的嚴肅性和批判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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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群社會派推理作家的筆下,常常出現(xiàn)失業(yè)、貪腐、家暴以及校園暴力等題材,在每一樁案件背后都是一個或一群被社會拋棄的人。因此,這些文字因為更具有現(xiàn)實性,很好地迎合了普通民眾的焦慮和痛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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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曾引發(fā)討論的網(wǎng)劇《無證之罪》也改編自紫金陳的同名小說,該劇從一場發(fā)生在東北極寒之地的案件入手,串聯(lián)起中國小城的眾生相。與《壞小孩》類似,《無證之罪》為我們營造的犯罪世界同樣有些善惡難分,凸顯了普通人走向犯罪道路的無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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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處理不是因為作者價值觀的混淆,而是一種對人性的尊重:人在社會的高低沉浮中,往往被一雙無形的命運之手牽引,紫金陳想要描繪的恐怕就是這種隱秘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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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壞孩子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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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隱秘的角落》中的小主人公朱朝陽、嚴良和普普都不是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乖孩子,他們不僅有些“工于心計”,似乎還缺乏應有的“正義感”。在目睹了反派張東升殺害岳父母之后,他們不但沒有立刻報警,反而選擇了敲詐勒索。但若考察他們?nèi)齻€的生活處境,恐怕任何人都沒有辦法一味責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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某種程度上,劇中的成年人是三個孩子的陪襯,大人的不完滿、有意無意犯下的錯造成了孩子們的悲?。撼柕母改鸽x婚,父親的疏離、母親的強勢,促成了其陰郁的個性;嚴良和普普則從福利院逃跑,前者背負著父親的罪行,后者還要為生病的弟弟籌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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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都是社會中被侮辱和被傷害的一群人,不得不在社會管理的漏洞中尋求生存。因此,他們對他人本就缺乏信任,本能地想要依靠自己用社會法則解決問題。甚至,三個孩子的行為也可以被看作小人物以暴抗暴的舉動,具有反抗強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公的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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類似的故事在影視劇中并不少見,形成了一個殘酷青春(童年)的亞類型,之所以能夠一再感人,是因為天然具有一種悲劇性?!峨[秘的角落》可貴之處在于,它不滿足于提供給我們一個單一價值判斷的溫情故事,而是以小人物之間彼此的傷害和傾軋構(gòu)建了一出社會寓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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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具匠心的地方是該劇的開放性結(jié)局,主人公究竟是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壞孩子,取決于觀眾自己對社會現(xiàn)實的認識。張東升死前的那句“你可以選擇相信童話”,既是留給幸存者朝陽的,也是留給觀眾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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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說,社會的結(jié)構(gòu)性問題作用在孩子身上,讓這部12集的網(wǎng)劇產(chǎn)生極強的戲劇張力,也讓結(jié)局的悲劇性得到了升華。這不僅僅歸功于該劇的創(chuàng)作,更是觀眾參與和社會現(xiàn)實互動的結(jié)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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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(chuàng)作力之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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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是世界影視產(chǎn)業(yè)受到重創(chuàng)的一年,《隱秘的角落》卻點燃了人們對中國網(wǎng)劇的期待,章子怡也在微博上盛贊這部作品可以“媲美”美劇和英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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縱觀這幾年的美劇創(chuàng)作,“真探”系列不可不提,對比《隱秘的角落》,從故事到立意都有不少相似的地方:都是犯罪懸疑題材,試圖揭示社會結(jié)構(gòu)性暴力,也都講述了少年被成人傷害的故事;不同的是前者節(jié)奏更加緊湊,著重于對社會歷史政治的描繪,后者則更聚焦于家庭,更像是家庭劇的結(jié)構(gòu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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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的差別不能單純用高下來區(qū)分,背后與兩國的文化差異和觀眾構(gòu)成有關(guān)。從這點來說,近年來國產(chǎn)劇在借鑒外國電視劇的成功經(jīng)驗的基礎上,也不斷做著本土化的嘗試。“懸疑劇”放之四海都是觀眾喜愛的類型,但如何在中國現(xiàn)有的創(chuàng)作框架下講述一個老少咸宜的懸疑故事,則考驗著我們的創(chuàng)作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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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底,只要忠實于創(chuàng)作者身處的土地,真誠地進行表達,國產(chǎn)劇將擁有更好的發(fā)展前景。這類作品沒有高高在上的故弄玄虛,與我們每一個人密切相關(guān)。誠如該劇的導演辛爽在接受采訪時表示的那樣,他想表達的最終還是一個關(guān)于愛的故事,它讓我們在觀看的過程中,不斷地反思自己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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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06期 總第806期
出版時間:2024年09月16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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