蜘蛛猴面包 用影像記錄武漢人的力量|2020青年力量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楊楠 日期: 2020-09-10

蜘蛛猴面包一邊在武漢做志愿司機,一邊用影像記錄這座城市:他想讓大家看到這座城市的力量,消除恐懼

獲獎理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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透過網(wǎng)友蜘蛛猴面包的鏡頭,千萬人看到武漢封城期間普通且勇敢的人們。他們有的是無助而堅強的患病家庭,有的是連夜不休的志愿者和醫(yī)護人員。蜘蛛猴面包一邊在武漢做志愿司機,一邊用影像記錄這座城市:他想讓大家看到這座城市的力量,消除恐懼,共同度過2020年的春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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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刊記者 楊楠 發(fā)自武漢 編輯 周建平 rwzkjpz@163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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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累計全網(wǎng)播放量,林文華的Vlog《武漢日記2020》有幾千萬次的播放,無論是抖音還是人民日報,都曾多次轉(zhuǎn)發(fā)。他的網(wǎng)名更為人所熟知:蜘蛛猴面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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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影像記錄生活的習慣已經(jīng)四五年了,通常只有身邊的朋友關(guān)注,微博粉絲兩三千。發(fā)出第一則武漢封城Vlog兩天后,不斷有朋友告訴他,你的Vlog紅了,好多大V都轉(zhuǎn)了。在那個視頻中,林文華在封城當天去了商場、藥店和超市,拍下了雖門庭冷落卻安靜有序的畫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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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幾天一直在網(wǎng)上看消息說武漢怎么怎么樣了,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況嘛,就出去看一下。我先去了一個商業(yè)區(qū)的商場,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之后,發(fā)現(xiàn)里面空蕩蕩的。我就覺得哇塞這怎么回事,外面已經(jīng)這個樣子了。我去入口,一拉門是鎖的,我才知道商場已經(jīng)關(guān)門了。在那之前我完全沒有意識,外面已經(jīng)成這樣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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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文華不是個喜歡關(guān)注新聞的人。他喜歡玩樂隊、喜歡電影、喜歡旅游、喜歡極限運動等等,日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自詡是“后知后覺”。他喜歡創(chuàng)作,只取悅自己,不取悅別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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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林文華最接近新聞中心的時候,全世界最關(guān)注的新聞:武漢疫情。林文華很清楚,他的Vlog之所以爆紅,是因為他身處武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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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天開始,林文華的微博粉絲每一秒都在急速增加?!安煌5卦黾?,沒有停過,我當時覺得不會到一百萬吧,結(jié)果一下就過了一百萬?!彼饾u收到各種各樣的私信,有的人說謝謝他的Vlog給予的力量,有的人請求幫助,有的人關(guān)心他的近況,有出版社列了提綱來找他寫書,還有紀錄片團隊請他參與拍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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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為一個影像創(chuàng)作者,林文華猶豫過那么幾分鐘要不要盯著一個地方拍,積累素材做成長片。但這個念頭很快被打消:他想拍的是能夠立刻給所有人看到的武漢:即時的、真實的、多角度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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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拍了很多志愿者的故事,捐贈物資的、給醫(yī)護人員送食物的、接送醫(yī)護人員的、救助寵物的、提供免費住宿的,卡車司機、倉庫工等等。他希望自己的短篇基調(diào)是明朗的,他最初預期的觀眾是武漢人,他希望給留在家中的武漢人傳遞希望:這個城市有許多熱心且勇敢的普通人,也有來自祖國各地的醫(yī)護人員、志愿者等等,他們都在保護這座城市。“作為武漢人我支持這一次封城,只有這樣才能防止病毒擴散以及集中最好的資源來解決病毒問題。但是網(wǎng)上各種關(guān)于疫情的謠言與斷章取義讓人感到這座城市陷入了絕境一般……有全國各地的支持,我們相信肯定很快渡過難關(guān)?!?月23日,他在自己的微博中寫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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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最開始封城的時候,武漢馬上涌現(xiàn)了大批志愿者。作為武漢人,看到這么多人主動站出來,我覺得很驕傲。有些人做志愿者,晚上就不回家,住在車里,或者單獨找個地方住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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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文華也是志愿者。武漢封城第二天,他就出去接送醫(yī)護人員,后來是幫人送藥,有時候收到微博上的求助,他也會開車去幫忙,比如跨越大半個武漢去送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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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數(shù)時候他在送克力芝,一種在衛(wèi)健委下發(fā)的第四版和第五版診療方案中提到的抗病毒藥物,對部分患者有效。他記錄下自己的送藥過程,也記錄了許多患者的無助和等待。2月13日上線的那集他猶豫了許久:“本來我不打算做這一集內(nèi)容,里面有一些比較沉重的部分。但這次疫情中遭遇不幸的人和家庭實在太多,他們是無辜的。最近事情開始出現(xiàn)轉(zhuǎn)機,病患開始陸陸續(xù)續(xù)轉(zhuǎn)入醫(yī)院或隔離點,省市領(lǐng)導作了新的調(diào)整,希望能盡快好起來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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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集中,一個失去父親的取藥女孩在路邊哭得讓人心碎,“怎么辦啊,沒有爸爸怎么辦??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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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幾天前,林文華陪這個女孩去找過床位?!八敃r已經(jīng)有些迷離了,已經(jīng)哭不出來了,找不到方向。然后隔了一天,我朋友給我發(fā)消息說女孩爸爸住進醫(yī)院了,我們當時很開心你知道嗎?結(jié)果就是住進醫(yī)院兩天后,我送藥的時候聽到她爸爸去世了,發(fā)展得太快了,太震驚了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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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次送藥拍攝的素材,林文華沒有立刻剪成短片,他覺得悲傷的消息對當時的武漢是雪上加霜,“一方面是希望大家能更多看到正面的東西,積極溫暖,一方面也擔心這些素材會被放大?!敝钡轿錆h逐漸向好時,他斟酌再三,才上線了這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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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最想拍的還是患者吧。他們是最直接的親歷者,也是受害者,最應該被關(guān)注的群體。我們很幸運,是幸存者,但很多人感染了,他們的生活受到了許多影響?!绷治娜A為康復患者曾遭遇的歧視而憤怒,“我聽到有些患者的經(jīng)歷時,就覺得這個世界是怎么了,已經(jīng)有科學診斷了,說明他是一個健康的人呢,為什么你們還要有這樣的偏見呢,為什么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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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段時間林文華無法出門拍攝。因為武漢市內(nèi)實行交通封禁,上街車輛必須有通行證?!拔衣?lián)系了社區(qū),但是要等好長時間。還是多虧了一個紀錄片團隊幫我弄了一個。當時在家困了一個多星期啊,有通行證那天是2月15號,武漢下大雪,我沖出去就送藥。最著急的就是送藥,藥已經(jīng)在我手上好幾天了。那天從郊區(qū)跑到市中心又跑到郊區(qū),跑了好遠?!绷治娜A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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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車的時候林文華會流淚。他喜歡看電影,但沒想到自己突然生活在了一部魔幻電影里。道路空無一人,獨自疾馳。每天穿越空城,去送一盒不知道是否能起效的救命藥?!斑@個城市它怎么回事,他怎么變成這樣了,各種觸景生情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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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月初,林文華聽說朋友陷入了“應激亢奮狀態(tài)”,突然覺得自己也是如此。他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精神和身體已經(jīng)有所分離,身體十分疲憊,精神卻依舊亢奮。很少進食,晚上睡不著,大腦活躍得停不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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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我在那段時期就是有點像鉚足勁一樣,整個人的精力全部放在那個事件里去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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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城時期的武漢并不是哲學家齊澤克所想象的末日荒涼之景:道路上車輛和人群雖少,但每一次行進,都是一次保衛(wèi)城市的接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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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武漢日記2020》的拍攝在2月下旬日漸放緩?!暗搅撕竺?,武漢越來越平穩(wěn),你也看到了這件事會結(jié)束的,我覺得就沒有太多必要去做了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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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冬散去,暖春漸來,“天氣好了,心情也好了,但那段時間不堪回首,絕不能忘記,要感謝每一位幫助過武漢的人們?!绷治娜A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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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06期 總第806期
出版時間:2024年09月16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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