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 ?嚴(yán)浩 ?整理 ?本刊記者 ?張明萌 ?實習(xí)記者 ?盧琳綿 ?編輯 ?周建平 rwzkjpz@163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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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(yán)浩
香港導(dǎo)演，執(zhí)導(dǎo) 《滾滾紅塵》，與三毛合作擔(dān)任該片編劇。兩人因此成為好友。 《滾滾紅塵》 贏得臺灣金馬獎八項大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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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我當(dāng)年正在籌備要拍一個動亂年代的女性愛情故事，又正好在看三毛的書，她對女性、生活、情感的看法讓我很有啟發(fā)。我想如果她能寫的話，肯定會有新的想法，她的經(jīng)驗可以放到這個故事里，所以我就找她。她文字比較感性，很適合這種電影。她在沙漠里發(fā)生的事，包括和荷西發(fā)生的事，可能發(fā)生在任何一個男女生身上。我跟她雖然是第一次見面，但是很多事都有共鳴，跟她越談越長，就變成了朋友。見面前兩次，聊對一些事情的看法，一些共鳴，好像去觸摸對方的靈魂。第三次談成功，因為已經(jīng)開始有信任了。
三毛絕對是很任性的，后來我覺得這個性格可以放在張曼玉演的這個角色里去，很任性、很感性，然后死亡，那就是最浪漫的事。我說三毛你的性格很陽光，不如月鳳的脾性就參照你吧。三毛很興奮，說平時就有朋友叫自己“小太陽”。
三毛的性格很極端的，她不是太陽，就是晚上，沒有黃昏的，好比迷失在沒有月亮的黑夜，是漆黑、沒有希望的那種黑。有一天我晚上去找她，她興致不高，眼神逐漸聚焦到我的臉上，又一點一點游離渙散，來回了好幾次，看得我心里發(fā)毛。她說一本書不見了，是我偷了。我說什么書?。克f有一本張愛玲的書，頁眉上有我的點評！她聲音是啞的，然后她說我早上起來，五六點，發(fā)現(xiàn)我睡在地上，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會跑到那邊去。我發(fā)現(xiàn)她也會有這樣的一面。平時聊天她也會提到心里很黑暗的感覺。好像……怎么說……很無助的感覺。我覺得她真的很需要愛情，特別需要人家關(guān)懷。她會把這種情緒放大，顯得自己很無助、很孤單。
導(dǎo)演嚴(yán)浩在 《滾滾紅塵》 拍攝現(xiàn)場
《滾滾紅塵》 劇照
劇本寫出來以后，我說我要去拍戲了。她說你拍，希望我不能跟你去，你要去那么遠(yuǎn)的地方，我也要去很遠(yuǎn)的地方。她寫劇本的時候沒跟我提到，寫完了說是一個surprise，她說她也要去找王洛賓了。
三毛很執(zhí)著，她不會等愛情來的，她會自己找。后來他們的事我不清楚了，具體也沒跟我講過。后來我們再見面是電影宣傳期，到金馬獎結(jié)束以后。她臉上的表情寫著“我非常非常失落”。
1991年1月5號，一早有記者打電話過來，說她去世了。我傻掉了。她太任性了。我始終覺得她沒有想死，她絕對不是要自殺的人。她很熱愛生活，我可以百分之一百肯定。她絕對沒有情緒壞到要自殺，她可能會說我怎么這么窩囊，不會說我死掉算了。她會很難過，別扭來別扭去就好了，沒事了。她是這樣一個人。她只是把絲襪套在脖子上，想讓自己吃苦，折磨自己一下，然后第二天打電話給我說：“嚴(yán)浩，我昨天晚上差點把自己勒死了！”她一定打算這樣的。
三毛喜歡放逐自己，享受無拘無束的自由，說到底還是任性。她的歌詞“不要問我從哪里來，我的故鄉(xiāng)在遠(yuǎn)方”就是她畢生的寫照。很多人覺得我學(xué)三毛學(xué)到什么，我覺得就是我自己去走，我不喜歡有任何煩惱，我不想有任何牽掛，我就走。她傳遞了一種自由。
三毛留給我印象最深的畫面就是，她掛著背包朝我走過來，一邊走，一邊揮著手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