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海心 還想叫醒你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張明萌 日期: 2021-06-01

“我的聲音經(jīng)得起時間的考驗?!?/em>

遠離公眾的日子,歌手金海心愛上了整理房間。每天,她至少花一個小時收拾。衣服分門別類掛好,鞋子一致朝外,擺件挪到45度。最后一步是吸塵,得用帶線的吸塵器,換上不同尺寸的吸頭,拉扯著吸光屋里的灰塵。她借此獲得片刻安穩(wěn)。等做什么事情弄亂了些,又是一通打理。

多年以前,她整理尚不至這般極致。好幾次她要找個東西,總不知在哪,把家里翻得亂七八糟,腦袋也亂七八糟,她才下定決心鉆研收納整理,以便隨時享受“我想要什么馬上就能找到”的快感?!罢磉@件事情,讓我頭腦清醒?!彼f。

去朋友家她也收拾。幾個好朋友坐著聊天,金海心坐不住,嘴上不停,手也不?!@兒收收,那兒撿撿。遇上養(yǎng)寵物的,金海心甚至會帶上吸塵器。她呼吸道敏感,有陽光的日子,朋友家拉上窗簾,她看見空氣里漂浮著寵物毛,鼻腔發(fā)麻。馬上插好吸塵器,對著窗簾、地毯、空氣嗚嗚吸一通,還不忘跟朋友們說:“為了大家的健康,請你們先出去一下?!?/p>

這類近似強迫癥的舉動被金海心形容為“一些匠人精神”。類似的佐證是,童年時期,她羨慕刀功好的廚師,每天在家里練習切土豆。她愛上做菜,尤其切菜,能夠將土豆切到近乎透明,看到的人無不贊嘆。

收納習慣與金海心的演唱形成巧妙互文,她的歌常被人評論“靈動”“跳躍”卻“不失連貫”。有音樂專家分析她的歌,稱同樣的五個音符,她唱出來是8個音甚至10個音。但增加的音不會干擾原句表達,使旋律厚重或腫脹,反而聽起來更飽滿又出乎意料——就像衣柜里的衣服按色系擺好,突然在同色系塞了幾件反色衣物一樣。前東方衛(wèi)視主持人秋林曾擔任DJ多年,研究過2000年前后華語流行歌手的聲音。她評價,金海心唱歌“每一個音像大小不一樣的珍珠,她能用一根線把這些音都串起來,變得很靈動、連貫,聲音又不會斷掉”?!拔視右恍┭b飾音在歌里,有一些小拐彎,但不是故意設計的?!苯鸷P恼f。

金海心在收納的時候,絕對不能有音樂——切菜咚咚、吸塵嗡嗡、洗碗嘩嘩已經(jīng)足夠形成顱內(nèi)高潮。一旦旋律響起,她會忘記手中的事情,沉醉其中。她數(shù)學極差,因為“看到的數(shù)字都是音符,做題的時候不停把它們串聯(lián),我會走神?!?/p>

這些都被她視為自己音樂天賦的一部分。她出身于音樂世家,母親是一名音樂教授。她和姐姐從小學鋼琴,因為手比較小,后改學長笛。3歲時,姐姐放了邁克爾·杰克遜的歌給她聽,她只聽一遍就能跟唱?!澳莻€時候我的音樂天賦就顯現(xiàn)在那里,我沒有辦法抗拒,而且我也很喜歡音樂。”

22年前,她的天賦曾受到時代和市場的青睞。90年代中后期,華語音樂市場蓬勃發(fā)展,世界幾大唱片公司紛紛進駐中國大陸市場,唱片高層聯(lián)絡多名中國大陸知名音樂人,希望挖到可供發(fā)展的好苗子。音樂人三寶是金海心母親的學生,常聽人提起金海心聲音不錯。一次,三寶在棚里錄音,正好金海心也在,他讓金海心唱一段。金海心上去唱了瑪利亞·凱莉的《Looking in》,這首歌真假聲轉換頻繁,對氣息控制要求極高。三寶一聽,驚到了:在國人尚未熟知歐美樂壇的時候,這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能夠將瑪麗亞·凱莉相對小眾、難度極高的歌曲順利完成。金海心由他推薦給索尼唱片公司,因此成為后者在中國大陸簽下的第一位女歌手。

19歲那年,金海心正式出道,發(fā)布專輯《把耳朵叫醒》,各地電臺的DJ們紛紛用“驚艷”“氣質獨特”“極具潛力”等詞語來肯定她的唱功。半年之后,第二張專輯《那么驕傲》發(fā)布,專輯同名歌曲《那么驕傲》作為當紅熱播劇集《都是天使惹的禍》主題曲進入更多聽眾的耳朵,也讓金海心的名字進一步為人熟知。當時,港臺歌手占據(jù)大陸音樂市場,金海心作為一名新人,在流行音樂體系的打造下突出重圍,成為華語樂壇的新希望,一些媒體一度稱她為“王菲的接班人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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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索尼唱片公司高層動蕩,波及一批簽約歌手,金海心是其中之一。她轉投華納唱片公司,又遇上華納唱片策略變更,主捧港臺歌手。盡管有宋柯、張亞東等知名音樂人參與,她的第三、第四張專輯《金海心》和《獨立日》仍未得到相匹配的支持力度。專輯預算被削減,宣傳也沒跟上。專輯口碑上佳,在市場上卻未獲得與前兩張專輯等量的成績。

同一時期,“超級女聲”等選秀節(jié)目如火如荼,網(wǎng)絡音樂飛速發(fā)展,對原有的華語樂壇生態(tài)造成沖擊。金海心習慣的傳統(tǒng)唱片工業(yè)漸漸不適應高產(chǎn)、強刺激的樂壇新語境。她驚慌發(fā)現(xiàn):原本細致的工種,越來越?jīng)]人做了。到了《獨立日》,金海心不得不自己負責企劃、制作、作曲,甚至還操心宣傳。

《獨立日》之后,金海心的露面頻率漸漸降低。等到再一次引發(fā)公眾討論,已經(jīng)是2016年,金海心參加了一檔綜藝節(jié)目,她戴著卡通面具唱歌,卻被很多觀眾一下就聽出來。今年4月,她再次參加另一檔音樂綜藝節(jié)目《誰是寶藏歌手》,她化身“()”歌手,同樣隱姓埋名,但唱起成名曲《把耳朵叫醒》,還是能拉著新人舊人夢回1999年。

這符合金海心對自己的定位。她自稱不會張羅、害怕比賽、討厭競爭。是以公司變動她無動于衷,虛耗多年。在另一檔音樂綜藝《歌手》中,她是呼聲極高的名字之一,但她不想競技,拒絕了節(jié)目的邀約?!墩l是寶藏歌手》里,哪怕沒有淘汰、不用比拼,她上了臺還是一身汗,心跳加速,腦袋空空,只有聲音如舊,條件反射般跟著旋律淌出。

聲音是金海心闖蕩樂壇的武器,也是她自信的來源。曾經(jīng)有檔聲音模仿節(jié)目計劃邀請她作為嘉賓出席,但搜羅一圈發(fā)現(xiàn)沒有人和她的聲音相似而作罷。“從第一張專輯起,我就有這個信心,因為直到現(xiàn)在我也沒碰到和我一樣的聲音。我的聲音太獨特了,也很難模仿。既然這樣,我想我可以把歌唱的時間拉得更長,我的聲音經(jīng)得起時間的考驗?!彼f。

以下為金海心口述:

▲金海心在《誰是寶藏歌手》中演唱《有沒有一首歌會讓你想起我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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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有人吃得這么飽還上臺唱歌的?

現(xiàn)在參加綜藝節(jié)目,對我來說有一個適應的過程。錄第一期《誰是寶藏歌手》,流程比我想象的要長很多,錄制到晚上比較晚的時候,我都以為自己今天不用唱了。我很餓,吃了好多東西。等我吃到打嗝了,導演突然讓我候場。我驚慌失措跑過去,叫我名字上臺的時候,我連麥都沒戴好。現(xiàn)場漆黑一片,我有夜盲癥,只能看到臺前一片亮著的燈,一下就緊張了,手心冒汗。

我以往的演出經(jīng)驗都是會有工作人員至少提前一個小時告訴我要準備候場。哪有人吃得這么飽還上臺唱歌的?

那場我要唱《把耳朵叫醒》,但重新編曲了,作了刪減,我很怕忘詞,之前特地彩排了三次。我想準備得這么好一定沒事。結果這么黑,我又一直想打嗝,現(xiàn)場一片慌亂,編導跟我說什么我全都聽不到。上臺了我一直看地上,好歹詞不能忘。我做好了唱得很差的準備,如果羅永浩(音樂推薦人之一)他們問我,我就說我吃多了,哈哈哈。

那天很狼狽,但可能生活就是這樣,總是充滿意外,但又很真實。

現(xiàn)在錄了五期了,有一點我估計到節(jié)目結束都還要適應——拿到編曲的時間特別倉促,有時候排練前一天才拿到編曲。困擾我最大的一個問題是:現(xiàn)場沒法掛提詞器,新的編曲會讓我原來記得的歌詞通通忘記。就像有個人總是穿著同一件衣服出現(xiàn)在面前,有一天這個人突然從頭到腳換了個造型,我知道他還是他,但我就不認識他了,明明我已經(jīng)背了那么多天歌詞。

最近因為要準備節(jié)目,我聽了各種類型的歌。其實我平時很少聽歌,特別是創(chuàng)作的時候,聽歌會干擾我。我聽相聲、聽郭德綱,看看新聞,一定得跟音樂沒什么關系。我的創(chuàng)作來自生活,我的生活就是自己待著。我不喜歡見人,不喜歡應酬,不喜歡吃飯聊天。我特別怕兩個人以上的場合,無所適從。我喜歡和自己聊天,想一些東西。

現(xiàn)在好像到了一個自我封閉的階段,更喜歡安靜獨處,東想想西想想。大概從疫情開始就進入了這種狀態(tài),身邊的環(huán)境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。原來好多事情不按照過去那樣做,依然能生活。原來寫歌需要出去走走看看,遇見不同的陌生人,現(xiàn)在這個過程可以省略掉,靠自己的想象也能完成。

我身體里有好幾個小小的自己,平常都藏得很好,等只剩我自己了,我就把她們都放出來玩會兒。我們討論創(chuàng)作的主題、討論天氣、討論吃吃喝喝。之前寫《江郎》,那段時間我老是往工體跑,在車上見到很多來來往往的路人。那一塊晚上很熱鬧,路人都盛裝,臉上表情都寫著故事。我想以他們的故事為原型寫一首歌。這些我就跑出來,我們開了三次會,第一次整理大方向,我要寫這一類人。第二次確立主題,我要寫他們表情背后的愛情,寫他們表面多情其實已經(jīng)喪失了愛的能力。第三次研究細節(jié),他們什么表情預示了什么樣的愛情。

但我們很少討論旋律。寫旋律太容易了,我分分鐘都可以寫。我的記事本里有幾百條旋律,我通常有靈感了就寫一段進去,它們代表我的很多瞬間。怎么把它們整理成一個統(tǒng)一的表達,這需要開會決定。

我這樣會不會很像神經(jīng)???哈哈哈。

也不是每一首歌都要開會,像《陽光下的星星》就是一氣呵成。我當時剛剛去姐姐家,姐姐在美國。我一覺睡醒,時差沒倒好,可是畢竟是在親人家,很親切。陽光正好照進來,我覺得懶懶的,太舒服了。旋律就出來了。寫完了我就想,這首歌要叫《陽光下的星星》。

我看到網(wǎng)上有歌迷討論這個歌名到底是什么意思?有人說就是曬著陽光流眼淚啊!這個不是我當時的理解。我的意思是,它代表著愛情是一場白日夢。陽光下不可能有星星的,對吧?就像一些愛情,就是一場白日夢,美中帶傷。這跟我的親身經(jīng)歷沒關系,但跟我的性格有關。我是一個極度樂觀的悲觀主義者,對很多事情都抱著悲觀的出發(fā)點,抱最差的期待,盡最大的努力。

我的很多歌都是,好像唱了快樂的旋律,但又有一種悲傷的基因在里面??赡茉娇鞓返臇|西越容易勾起我悲傷的回憶,在我明媚的笑容背后有很多眼淚。這絕對不是我去設計的一個點,而是我基因里帶著的,讓我這么去處理。我的悲傷也不是大悲,是點到即止,我的聲音又有一點甜,能把悲的部分再化解一下。

我的歌最難的部分是歌詞,我不寫歌詞,但我會把我想要的內(nèi)容,比如每一句哪個地方要出現(xiàn)哪個詞,告訴作詞人。我不會自己下筆寫,我打不開文字的那一面。那對我來說太深刻了,我不想讓自己的那一面被人看到。

我為數(shù)不多的署名作詞的歌曲之一是《蜘蛛的蜜蜂》,那段時間團隊一起做音樂,大家?guī)缀醭宰《荚谝黄?,也因此分享了很多故事。里面每一句歌詞都是一個團隊成員的故事。蜘蛛是“知己”的意思,蜜蜂是“秘密”的意思,那段時間我們生活都很亂,像蜘蛛網(wǎng)一樣密密麻麻。所以《蜘蛛的蜜蜂》其實是寫“知己的秘密”,這是我想的暗語。你看,我作詞會避免直接的表達,而用這樣隱晦的方式。但懂的人一看就懂,因為那是我對他們的愛。我不會肉麻的,但我會讓他們永遠都記得。

我要強調(diào),每一首歌都是記錄我當時的心境和想法。我轉變特別快,這也是為什么路過的歌我不再聽了。可能從錄制到發(fā)布,我的想法已經(jīng)改變了。我在外面吃飯,遇到放我的歌,我會出去,等放完了再回去。我現(xiàn)在也會問自己,那時候怎么想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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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聲音經(jīng)得起時間的考驗

我應該算是跨時代的歌手了,見證了不同時代華語樂壇的生產(chǎn)方式,制作的流程、唱片的生產(chǎn)、音樂的走向等等,都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。在《誰是寶藏歌手》第一期,我唱完歌和張亞東老師聊到當時我們做《把耳朵叫醒》的經(jīng)歷。

傳統(tǒng)的唱片錄制方法不像現(xiàn)在可以修音,現(xiàn)在一個字、一個氣口不對,都可以修。以前沒有那樣的技術,對歌手的要求非常高。唱得不對就要重新唱,而且不是只唱那一個字,是整段都要重新唱。

我前兩張專輯的制作人是厲曼婷老師,她是一位非常資深的音樂人,之前制作過《離人》《花心》《有一點動心》《笑紅塵》等等知名歌曲,我是她第一個制作的這么年輕的聲音。我們相差二十幾歲,她很嚴厲,我又不是乖乖聽話的小孩,我們的溝通過程經(jīng)歷了一段磨合期。

每次拿到一首歌,我去棚里唱,我都有自己的想法。但她出于她的制作經(jīng)驗和對市場的判斷,會讓我用另一種唱法。但是她的形容又很縹緲,會讓我“唱得更冷一些”“唱得更熱一點”,這樣泛泛的形容詞丟給我,對不到20歲的我來說很難理解。我讓她示范一次,她也無法示范,我們就僵在那里。她雖然是臺灣人,但很愛喝二鍋頭。每次錄音手里都拽著一小瓶,喝一口,跟我說一句,“你這樣子來好不好?”喝完一瓶再拿一瓶。二鍋頭配上臺灣腔,場面很魔幻。有一天兩個人到了很僵持的狀態(tài),我說我唱不出來了,我不知道你的意思。她說那你就不要唱啊。我放下耳機就回家了。我們吵架不會有激烈的爭執(zhí),她丟兩個字冰冷地否定我,我就直接成全她??赡芩拖氪碳の乙幌?,沒想到我真的就走了。

但不得不說,那兩張專輯在歌詞、概念部分做得非常精準。像《把耳朵叫醒》《那么驕傲》,里面的歌詞很有針對性,當時的市場確實需要那個,銷量和口碑也證明了她對我的定位很正確。

錄《把耳朵叫醒》的時候,我就想象我是個快樂的小女孩,背著書包剛剛放學,路上灑滿陽光。我跟蝴蝶打個招呼,跟蟲子打個招呼,跟小草問聲好,開開心心回家去。把心里其他小怪獸都按下去,把快樂拿出來。

我錄歌的時候會加一些東西在里面,和demo不一樣。原作者聽到常常會說:這是我寫的嗎?怎么這么好聽。我復盤,覺得自己錄歌的過程是一種再創(chuàng)作,歌手一定要有這樣的天賦,學不來也教不會,是一種獨特的理解。我就覺得應該那樣唱,就像好的演員,表演的靈性學不來也教不會。我用聲音在表演。

那個時候選歌也和現(xiàn)在不一樣。大公司有demo庫,每天都會收到很多作者寄來的小樣。作者不會把好作品自己留著,而是給大公司,不要錢都可以,只要能出來。工作人員一晚上就能挑出十張專輯。我那會兒合約還沒簽呢,索尼已經(jīng)把小樣都發(fā)給我了,說你看你簽了你就能唱這些歌。我要做的就是去錄音,練習兩天唱會了,一個月就把專輯錄完了。第一張專輯還在宣傳呢,第二張專輯的歌已經(jīng)全部發(fā)給我了。

前兩張專輯之后,我一直在爭取自己做專輯。公司一直反對,每次聽到我的demo,他們都會崩潰。會覺得,“這個歌能發(fā)嗎?和以前太不一樣了?!彼麄兒芘挛铱诒浪?。

《獨立日》那張專輯算是我主導制作的第一張專輯。當時公司終于答應了我獨立制作。我說我已經(jīng)寫好幾首歌,放給你們聽,所有人都挺興奮。等我給他們放了《陽光下的星星》和另外兩首歌的demo,他們都不說話。從他們的表情我看出來了——非常不看好。他們說這個太不流行、太不市場了吧。但我也不管那么多,他們既然答應讓我放手去做,那我就硬著頭皮做下去。因為公司覺得有點冒險,也沒有在預算和宣傳力度上給到非常大的支持。但他們也沒有在中間干涉我。

那是我付出時間、精力最大的一張專輯,基本上跟制作團隊同吃同住。寫詞的“大仙女兒”羅茜就住我家里。孟軍老師推掉了手上好幾張專輯,說要先把我這張做完。我們每天就聊音樂,聊制作,感覺來了就到孟老師家里錄上一小段。那張專輯對聲音的情緒要求很高,不是準備好了“預備——跑”,而是很松弛、很放松,有一點懶懶的,但又要有獨立女性的態(tài)度。我很容易緊張,所以找到那種狀態(tài)了就馬上錄。

我對著鏡子練了很久,發(fā)現(xiàn)唱歌的表情不一樣,聲音狀態(tài)也不一樣。像唱《陽光下的星星》第一句“暖暖陽光懶懶爬進窗”,如果眼睛瞪得很大,嘴角很緊,那聲音就會很呆板。要肩膀松下來,身上的勁兒都沉下,頭皮頭發(fā)都得落下來,感覺有股氣包裹著,安撫我。這股氣把聲音推出來,“懶懶陽光懶懶爬上窗。”這樣才對。從那以后,我學會了用表情唱歌。

那張專輯后來得了挺多獎,直到現(xiàn)在也有人跟我說那張專輯他們印象深刻。我很開心。現(xiàn)在回想,很多時候不是靠一個人,而是真的需要團隊幫助合作?!丢毩⑷铡分螅居幸恍┳儎?,所有發(fā)片計劃擱淺。我本身也不是一個太會張羅的人,傻乎乎地等,那段時間其實我也挺茫然的,因為能幫助我的人都消失了。我沒什么時間觀念,一等幾年就過去了,稀里糊涂的,也沒什么事業(yè)心。但你說遺憾吧,也沒有。


這些年有很多歌手邀請我去擔任他們的制作人。我會跟他們講,我要求很高。我沒有太多經(jīng)驗,都憑自己的感覺。我希望自己的要求最后呈現(xiàn)在作品里,我說不清楚,但是你聽到就明白差在哪兒。我習慣在沒有編曲的情況下讓他們先唱,然后根據(jù)他們的表達去設計編曲??赡艽蠹伊晳T的是“衣服穿人”,但我更喜歡“人穿衣服”。聲音就是你的人。錄音的時候,我也會說出“你唱得冷一點”“你唱得熱一點”這樣縹緲的形容詞。我一下就理解了當年厲曼婷老師為什么那么要求我。我還給她發(fā)郵件,跟她道歉。她說,哎呀,小事嘛。

那些找我的歌手呢,一開始很興奮,后來表情就黯淡了,漸漸面露難色。最后委婉說:“那我們先合作一首歌試試吧?!?/p>

這些年我在飲食和運動上都很注意,也少說話,怕費嗓子。雖然沒有常常出現(xiàn)在大家面前,但離音樂并不遠。我隨時可能錄一首新歌,也隨時有OST(影視原聲帶)或別的歌曲希望我來唱。一直在挑選,音樂和我從來沒有分開。我現(xiàn)在和音樂能和平相處,不給彼此壓力。

疫情前,我本來已經(jīng)開始籌備新專輯了,歌都差不多收好了。我想拉著團隊去泰國的一個島上,帶一些簡單的錄音設備,做一張同期錄音的專輯??赡芫W(wǎng)絡也不太好,也沒什么現(xiàn)代化的事件干擾注意力,手機大概只能用來打電話和發(fā)微信,大家都能專注在做專輯里??梢咔橐婚_始,計劃就擱淺了。

我還是相信一萬小時定律,有些東西不到一個時間拿不出手。聲音好的歌手,什么時候出來都是好的,不會有保質期。就像《誰是寶藏歌手》里,我說我想把大家叫醒。劉柏辛和王源都沒聽過《把耳朵叫醒》,但他們依然會被這首歌、被我的演唱吸引。隨著年齡的增加,我唱歌會褪去青澀,更有韻味。我的聲音經(jīng)得起時間的考驗,只有這點我有信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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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版時間:2024年09月16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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