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孔 | 熊頓 向死而生的抗瘤君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文 王艷 日期: 2018-01-03

暑假檔院線中,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票房一路上揚,贏得漂亮。而真實生活中的熊頓,她的抗瘤之路卻在2012年冬天就輸?shù)袅?/em>

在電影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中,白百合飾演的熊頓,盡管來到了生命的結(jié)尾,敲下的音符卻依然高亢,對生活仍有極大的期待——“聽一場搖滾,和耳朵一起一醉方休;喝一圈烈酒,讓酒膩子們聞風(fēng)喪膽;開一場cosplay party,二次元萬歲;摸一下大蜥蜴,我熊膽威風(fēng)凌厲?!?/span>

2012年2月,正是“天涯”上各種生活體驗帖盛行的時候,有一條叫《滾蛋吧腫瘤君——記錄與腫瘤抗爭的病院日子》的連載漫畫每天都在首頁飄紅。作者正是熊頓,本名項瑤,超人氣繪本達人,被譽為中國版的高木直子,當時還沒過30歲生日。

“2011年8月21日清晨,我病了,剛起床走到房門口就轟然倒下,口吐白沫四肢抽搐,完全不省人事,并且……全裸。”被好友送到醫(yī)院后,熊頓被確診為非霍奇金淋巴瘤。

在此之前,熊頓自稱是一頭彪悍的女紙,晨昏顛倒,三餐不定,K歌必定刷夜,聚餐必喝大酒,冬天衣不過三件,夏天睡不蓋毛毯,從不為健康擔(dān)心。而在之后的日子里,生命仿佛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時空,“病后幾乎都在醫(yī)院,睜眼就是灰白的天花板,入耳就是打療、吃藥、體溫、白細胞增減?!?/p>

腫瘤患者的生活,無聊、瑣碎、充滿了身體的不適,熊頓卻總能從中提煉出溫暖的情愫。盡管死神伏在肩頭,她的中二氣質(zhì)卻過濾掉所有煩雜,慣于輕松搞笑的DNA依舊占領(lǐng)高地,在病房里明晃晃地作祟。

她花癡醫(yī)生,招惹護士,抓住一切機會看帥哥,半夜起來嚇病友然后自己也被嚇到。她會幻想升白血球的針劑是“讓皮膚變白的藥”,而輸液袋里黃色的液體是橙汁,她甚至在疼的時候,假想自己是M體質(zhì),一疼就有快感,而病痛引發(fā)的心跳過快,被她描述成“重溫初戀時的心跳如鹿撞,砰砰砰——”

這些被她一一畫進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里的無厘頭和惡趣味,來源于她的俏皮與熱忱,她說自己開帖的原因是“對畫漫畫的人來說,任何際遇都可以成為付諸筆尖的素材”,而她希望可以用自己的這段經(jīng)歷帶給大家勇氣和希望。她在微博上寫道,“生活再不濟,也還是美好的”。

漸漸地,不同年齡和背景的人被她吸引,大家都身陷生活的桎梏中,面臨著或大或小的煩惱,卻在她的小太陽氣質(zhì)下,自發(fā)地匯集成正能量的汪洋。即使在身體狀況最差的時候,熊頓也會像魚兒一樣冒個泡,發(fā)一條微博,“不然大家會擔(dān)心的?!?/p>

2012年11月16日,在15個月的拉鋸戰(zhàn)之后,腫瘤君存留了。此后,熊頓的微博不再僅是人們傾吐內(nèi)心的樹洞,更像是一個繁花似錦的烈士墓園,總有人來灑掃憑吊,問候身處天國的熊頓近況如何。

TED上有段演講,演講者是個游走于生死界限的醫(yī)院牧師,后來自己也不幸成為了癌癥患者,開始了漫長的戰(zhàn)役。她說 :“你們不了解,對于長期受苦的人而言,最害怕的不是受苦,而是我們所承受的苦難毫無價值?!?/p>

“尋常一樣窗前月,才有梅花便不同”,盡管奇跡沒有降臨,但是熊頓向死而生的勇氣卻給無數(shù)人以振聾發(fā)聵的啟迪,真正堅強的人從不吹噓自己的勇敢,卻能在無聲的暗夜里點亮星辰,她對生活的熱愛像一道追光,逼顯出我們對生之力量的珍視與感激。在一個嘲笑悲劇的年代里,熊頓的苦難自有其深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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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06期 總第806期
出版時間:2024年09月16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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