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是一名諧星
2015年最后一場《如夢之夢》，扮演年輕顧香蘭的譚卓提前4個小時到后臺，開始化妝。
這是她第三年出演賴聲川這部長達8小時的舞臺劇。
后臺并沒有外人想象那般忙亂得人仰馬翻，倒有種以前文工團多年下來的不緊不慢。女演員們各據(jù)一方，在各自的化妝臺前悠閑地描眉畫目，不時相互打趣，用劇中嬌滴滴的臺詞和語氣，商量“拍演員合照時一定要群毆那個吹笛子的胡帥”。個個都是盤絲洞里的女妖精。
譚卓站在鏡前用毛刷給自己上粉底。幾種不同的毛刷輪番上陣，很有專業(yè)的架勢?！凹夹g(shù)不足，裝備來補。”她扭過頭來瞇著眼笑說。“這兩年突然就感覺自己老了，粉不好上?！彼⑽櫭监恋?，但臉上還是很勻凈的。
譚卓在化妝間 圖/ 王綿河
化妝臺上保溫壺裝著燕窩——舊時伶人留下來的傳統(tǒng)。排練加演出，她們的嗓子都已經(jīng)劍拔弩張了一個月。她一邊化妝一邊招呼其他女伴喝燕窩。化妝臺上還擺著壽司和水果，不時有人過來扎起一塊扔嘴里，幾口下肚繼續(xù)化妝。
“這屋里吃的就沒斷過，簡直是一群餓狼！哪里像是臺上鶯鶯燕燕的樣子！”她的經(jīng)紀(jì)人搖頭笑道?？傆凶T卓的朋友送吃的過來，門口有保安把關(guān)，食物一概不許帶入，經(jīng)紀(jì)人就準(zhǔn)備了一個大環(huán)保袋，隨時出去接應(yīng)，暗度陳倉。
譚卓始終站著化妝。不久前她的尾椎受傷了，摔了一跤?！耙郧熬陀信f傷，加上新傷，得好好養(yǎng)著?！辈荒芫米?，化妝間里給她備了一張按摩床，站久了她向經(jīng)紀(jì)人撒嬌：“我的小尾巴有點兒疼，我得躺一會兒?！币粡埉嫷闷G麗的小臉如泣如訴。
“她現(xiàn)在拖延癥越來越厲害了，我得盯著?！苯?jīng)紀(jì)人一副當(dāng)家作主的神氣?！皠偛女媯€眉毛，拿著眉筆顛兒顛兒往孫銘晗那兒來回走了3趟，也不知道干嘛去了?！?/p>
女演員孫銘晗是譚卓在組里的閨蜜，一上按摩床，譚卓就和孫銘晗開始演，東北大炕嘮嗑兒。嘮貓屎咖啡，純東北味兒，濃妝艷抹盤花頭，一襲大花長旗袍，她斜側(cè)半躺著，兩腿性感地交叉疊放，一手撐著后腦勺，一手比方畫圓，揮斥方遒，整個一有知識有文化的東北大碴子妞。旁人笑岔了氣，她的節(jié)奏絲毫不受影響。
鬧歸鬧，一上臺就完全不一樣了。在臺上她是風(fēng)華絕代的年輕名妓顧香蘭，從小被青樓訓(xùn)練出來的才情、嬌媚、風(fēng)姿和對男人的小心機、欲擒故縱，以及作為頭牌被寵出來的天真、任性、清高，為了追求愛和自由，流落在各種男人的懷抱。最后被伯爵贖身離開天香閣，與許晴在舞臺上交替的一場戲，她滿臉是淚。
“婁燁跟我見面聊了聊，就決定用我了”
青年演員胡歌如此評價《如夢之夢》中與他同臺的譚卓：“她演的顧香蘭是骨子里的顧香蘭，有一種韌勁。她是屬于舞臺的，有天賦，有非常敏銳的藝術(shù)感。她是帶有藝術(shù)家屬性的演員?！钡T卓自言，“直到這兩年，才真正開始想著要成為一名演員?！?/p>
她出生在長春，但自小漂泊。“小學(xué)換了3個學(xué)校，初中換了3個學(xué)校，高中換了兩個學(xué)校，在不同的城市。”
“從小學(xué)習(xí)好。高考前也根本不知道啥叫緊張。別人緊張得吃不下飯，睡不著覺。高考時候考場外邊不是都會停著急救車嗎？但我啥事兒也沒有。中考第一天，我到了考場突然就覺得，哎媽呀怎么這么困啊。我就趴在桌子上開始睡覺?？荚嚂r間過一半了我才醒過來，想到哎媽呀我這是在考試啊。才開始寫題。到了高考，我第一天時間剛過一半就寫完了，無聊，就在草稿上寫寫畫畫，畫那個‘孤舟蓑笠翁，獨釣寒江雪’，監(jiān)考老師還過來看了我?guī)籽?。?/p>
大學(xué)考到了河北，念主持專業(yè)。她的聰穎、靈動、毫不怯場令老師對她偏愛有加，帶著去主持了各種活動，見世面，見人。然而畢業(yè)后，她放棄了主持人生涯。
“我不能忍受每天坐在一樣的攝像機前，說同樣的開場白?！彼_始尋找自由度更大、變化更豐富的工作，最終決定，當(dāng)一名演員。
第一部戲《美麗時光》，她陪一名男性朋友去試鏡。結(jié)果她被導(dǎo)演相中，成了女一號。陸陸續(xù)續(xù)出演了好幾部電影，清一色女一號。別的女演員一開始吃過的苦、受過的委屈，她一樣沒遇到過?；旧隙际菍?dǎo)演一見面，八九不離十。
包括婁燁?！皧錈羁吹搅宋业恼掌?。某天半夜，他的副導(dǎo)演給我打電話說婁燁想見我。第二天見面了，婁燁跟我聊了聊，就決定用我了。”
她成了婁燁第一部同性戀題材電影《春風(fēng)沉醉的夜晚》的女主角。男主演是后來成為婁燁御用男主角的秦昊，和后來改行當(dāng)導(dǎo)演的陳思誠。
在《春風(fēng)沉醉的夜晚》預(yù)告片里，她和兩位男主演坐在同一輛車上，風(fēng)掠過她的頭發(fā)，她有些憂愁和迷茫地微微別過臉，眼角眉梢全是戲。憑借在這部電影里的出色表演，譚卓入圍了第62屆戛納電影節(jié)“最佳女演員”。第一次站在戛納的紅毯上，面對閃花雙眼的聚光燈和鏡頭，她只會“一個勁兒地傻笑”。
電影《春風(fēng)沉醉的夜晚》劇照
入行第三年，她站到了世界頂級的電影盛會上，和世界級的頂尖女演員角逐。在同輩的中國女演員里，她是惟一。在為數(shù)不多入圍過戛納最佳女演員的華人演員里，她也是最年輕的。
這樣的起點不能說不高。
想拍文藝片，去找譚卓老師
臺灣資深演員金士杰“很欣賞譚卓身上的女學(xué)生氣質(zhì)。她在表演的時候很善感，也很脆弱。她有年輕的身體，年輕的音色，年輕的樣貌，但不代表她對世界的認(rèn)識不夠深刻。她還在學(xué)習(xí)和成長，隨時準(zhǔn)備好了要打一場硬仗”。
入圍戛納“最佳女演員”，譚卓并沒有眼高于頂。當(dāng)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成為下一位大制作電影大紅大紫的女明星，她卻一言不發(fā)地轉(zhuǎn)身，拍起了更小眾的文藝片。
“她不善于經(jīng)營自己。那兩年，她不想成為大明星，做跟別人都不一樣的女演員就夠了，她覺得那樣很酷?！彼慕?jīng)紀(jì)人說。
“也許是因為我沒有大紅大紫的欲望。我從小到大都順，想做的事情很容易就實現(xiàn)了，我對那些東西沒概念。相反，我對自己沒有嘗試過的作品風(fēng)格更有強烈的企圖心?！?/p>
她接連拍了幾個小成本的文藝片，《hello！樹先生》、《山上有棵圣誕樹》、《小荷》，導(dǎo)演均為風(fēng)格迥異的獨立導(dǎo)演。與女性獨立導(dǎo)演劉姝合作的《小荷》，譚卓除了零片酬擔(dān)任女主角，同時首次擔(dān)任制片人，四處拉錢找資源。2012年，《小荷》進入威尼斯影展展映單元。
電影《Hello！樹先生》劇照
電影《小荷》劇照
她沒有選擇進入金光閃閃的名利場，而是轉(zhuǎn)身踏上一條布滿荊棘、荒木和奇花異草的小徑。她甚至不知道這條小道通向何處，但走得如癡如迷。
在《烈日灼心》導(dǎo)演曹保平的新片《追兇者也》中，她首度出演小縣城里的一個坐臺小姐。
行業(yè)里的很多人對她有種誤解，覺得她“高冷”。2010年去金馬獎，李冰冰的經(jīng)紀(jì)人紀(jì)翔見了譚卓，印象是“感覺很難接近，很驕傲”。5年后《如夢》劇場兩人再見面，細(xì)聊之后紀(jì)翔發(fā)現(xiàn)，原來譚卓性格還挺討喜。
“也許是因為我看起來有些冷，公眾面前很少說話，喜歡拍文藝片，也不為自己做任何解釋，所以容易給人這種錯覺。”她半皺著眉笑，“上學(xué)時老師也老跟我媽說我太驕傲了，所以這是歷史遺留問題。”
她對文藝片有種難以解釋的感情。她非常仗義，小成本的文藝片，錢多錢少沒錢都照樣演，還幫忙四處找路子往外推。很多做電影的年輕人時常從前輩處聽到這樣的說法：“想拍文藝片，去找譚卓老師?！彼孟駨膩聿蝗タ紤]“賺錢”這件事情。“錢？我不缺錢，也沒有什么需要花大錢的地方。我自己的工作收入足夠了，平時又有各種朋友送這送那的，生活也挺富裕?！彼α诵ΑＴ谒劾?，當(dāng)演員，賺錢不是第一要務(wù)。
她顯然比其他演員幸運。公司一直由著她的性子，不給她定5年計劃，制造新聞。但好的機會她都不會錯過。
2012年，賴聲川舞臺劇《如夢之夢》大陸首演選角。這部華語地區(qū)最重要的舞臺劇眾星云集，首演名單包括許晴、李宇春、胡歌、金士杰等等。經(jīng)紀(jì)人將譚卓的資料發(fā)給賴聲川。幾天后，譚卓收到了《如夢之夢》劇組的郵件。當(dāng)時她在意大利。
“郵件里說，我將出演年輕時代的顧香蘭。那時沒看過這部劇，也沒看劇本，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樣的角色?？吹搅藙”局?，壓力驟然加大了。原來她是一個如此重要的人物。”
她開始失眠?！耙驗槲姨貏e想得到這個人，我想怎么才能讓她活起來。特別抑郁。還會打電話給演王德寶的閆楠哭?！钡谝粋€月，他們在798的“玫瑰之名”里排練，冬天，天寒地凍，“窗戶都是封起來的，看不到外面的陽光，只有日光燈管，你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?！彼透挥形枧_劇經(jīng)驗的金士杰演對手戲。
“有一天我和金老師演到他要帶我走。我突然演不下去了。他一拉我，我死活就是回不了頭。我覺得我沒法跟他走，我心里還是愛著王德寶。那一瞬間我覺得這個戲我演不下去了。臉上全是淚。”
“剛開始跟她說著說著，一看，誒，她怎么流眼淚了，她哭了。把我嚇一跳，是不是我讓她傷心了。想趕緊安慰她。但又想，還是不要安慰她了。就讓她傷心吧。傷心更能幫助她融入到角色中?！苯鹗拷芑貞浧疬@些細(xì)節(jié)，眼里帶些感慨地笑。
胡歌也說，“譚卓在那一個月里只有兩種狀態(tài)：演，背臺詞。”如果說第一年，她的“顧香蘭”還有些青澀，第二年、第三年，她讓年輕的顧香蘭從字里行間漸漸站立起來，有了血肉和情感，有了愛和恨、任性和柔軟、勇敢和怯懦。
談及譚卓，許晴的語氣則更為柔軟和私密?！拔液妥烤拖袷墙忝?，每次看著她演戲都會心疼，作為一個姐姐，看著她到了后臺還是抽離不出來，哭得停不下來，真的很想幫她，也許是每個人的性情不一樣。她的這種享受會帶有很多的痛。她挺較真挺軸的，非常純粹。”
她確實是一個“笨”演員。演《春風(fēng)沉醉的夜晚》時，她讓自己變成了“李靜”，讓“李靜”在自己的軀殼里肆意生長，置換自己的靈魂。那幾個月里，她不再是她自己。拍完電影，她感覺自己身體的某一部分仿佛永遠(yuǎn)留在了南京。
褪去生命的舊殼
去年她獨自去美國待了幾乎一整年。一個人住在紐約，每天坐地鐵去學(xué)語言，學(xué)表演?！懊刻旎旧暇褪巧蠈W(xué)，沒有其他事情。還有作業(yè)，每天下課坐地鐵到家已經(jīng)特別晚，就要馬上睡覺，第二天一早起來，沖上地鐵找個座位，在腿上攤開作業(yè)就開始寫。爭取到學(xué)校之前寫完。所以周六一定要睡足覺，起來了就拿衣服床單出去洗。周日一定去博物館，因為我特別喜歡藝術(shù)，紐約有很多好的博物館?！?/p>
她每天給自己的生活費是10美元?！?0美元其實挺結(jié)實的。美國的超市都特別好，生食熟食都弄好了一盒盒放著。我就買那些。有肉有菜有湯，有時候10美元都花不完。第一天吃不完的，就留著第二天早上做早餐吃。這樣就不浪費。”
“因為從小我媽把我照顧得太好了，以至于我的生活能力特別低。我到現(xiàn)在都不怎么會做飯，根本沒有機會做。”
從她出道當(dāng)演員，母親就跟在身邊照顧，吃穿用度全不用她操一點心。甩手掌柜當(dāng)習(xí)慣了，她分外大方，每到一個劇組，她就是一個移動糧倉。拍《小荷》時，劇組預(yù)算有限，譚卓母親便三天兩頭往劇組里送親自下廚做的飯菜，按照人數(shù)分裝在一個個餐盒里。到了飯點，母女二人就開始給其他組員派發(fā)。
“在《如夢之夢》里演王先生的閆楠，跟我是很好的朋友，有天他突然對我說，譚卓其實你有公主病。我當(dāng)時很詫異。因為我不喜歡這種女孩兒。我從來沒有想到這樣的詞會用在我身上。我就回家問我媽，我說媽我有公主病嗎？我媽說，你有。”
她當(dāng)時徹底懵了。“我就想看看，把自己扔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，每天花特別少的錢，到底能不能生活下去?！?/p>
出國之前的一年，她發(fā)生了一些狀況。“那天我和往常一樣，在游泳館里游泳。在5米深的跳水池，突然身體出現(xiàn)了狀況，也許是抽筋了，就開始在水里沉浮掙扎。其實邊上有很多人，但大家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。很多人離我近在咫尺，我一伸手他們就從身邊過去了。大家都在游泳，沒注意到我。當(dāng)時我特別絕望，因為人是清醒的，但身體已經(jīng)完全不受控制了。就豎著慢慢慢慢沉下去。特別難過但無能為力。覺得人真的很渺小，那么多人離得那么近，但我這個生命就要這樣消失了。”
在她徹底失去意識之前，游泳教練救起了她。她徑直去了更衣室，給最信任的朋友打電話求救。然后有條不紊地鎖了柜子，去淋浴間淋浴?！按┻^那條走道的時候，感覺特別奇怪，我就看著那些女孩三五成群地在一起，換衣服聊天，說家長里短，聲音就在耳邊，讓我覺得特別陌生，特別不真實，就像是我在旁觀一部電影的蒙太奇。”
在淋浴間里，她的淚水毫無征兆地跟著熱水嘩啦啦流了下來——她完全沒有意識到?！把蹨I這么寬，像瀑布一樣。”她用手比了一下。那是一種完全沒有任何感覺的哭泣。
“那天我正好約了許熙正他們，一個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團隊，在準(zhǔn)備聊一個藝術(shù)合作的項目。我們之前溝通了好久，好不容易人都齊了。直接拿杯子喝水，我看著水向我的嘴巴鼻子灌過來，就會下意識地要把水杯扔出去。只能拿吸管喝。他們覺得我不對勁，就問怎么回事。我就跟他們說了，他們都說，那你怎么還來，你應(yīng)該馬上去醫(yī)院啊?！?/p>
“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上天的寵兒，包括開始當(dāng)演員就一路遇到這么多好的導(dǎo)演，但是那次溺水之后，就覺得我好像被上天拋棄了，甚至不如大多數(shù)人。那段時間，比如每天到了下班的時間，走在路上，看著人來人往，有霧氣，有燈，就會覺得特別孤單?！彼难劾锿蝗挥砍隽搜蹨I。
有一天，她去餐館找一個朋友吃宵夜。一進門，所有人都齊刷刷看著她?！拔耶?dāng)時就想，我已經(jīng)這么紅了嗎。”她訕笑著，“心里覺得不對勁，就找了個墻角的位置坐下了等朋友，對著墻。后來朋友到了，我去洗手間，照了鏡子，就知道了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我。因為我的臉整個是綠色的，眼睛里透著絲絲恐慌，就像恐怖片里的人。之前我都以為自己已經(jīng)調(diào)整得挺好的了?！?/p>
她去找了胡歌求助?！耙姷胶璧牡谝痪湓?，我就淚崩了。我說，我需要你的幫助。我想知道你那時候是怎么走出來的。胡歌真的很好，跟我講了他那時的一些經(jīng)歷。我當(dāng)時一聽，覺得媽呀他那個比我還嚇人。因為他出事時頸動脈已經(jīng)露在外面了。所以說人就是善于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。想著他那時候那么慘，我算是幸運多了?！彼荒ū亲悠铺闉樾?。
她怕水?！拔业缴畹乃镞€是會害怕，真的是立刻就沒有呼吸。在上海拍戲時，我家人每周末都從北京飛上海，在酒店泳池的淺水區(qū)，后退著拉著我的手慢慢從淺的水里開始，來回走。雖然我現(xiàn)在還是只能在淺水里游，但至少我又重新能游泳了?！?/p>
過了一整年，譚卓和許熙正等一群朋友再度聚在一起，開始做一個藝術(shù)跨界的片子，她在其中表演?！坝幸粓鰬蛏{(diào)和情緒都特別重，那天拍完之后，我突然覺得我從一個殼里走了出來。我之前的那些狀態(tài)就像我褪去的一個殼，我就站在那里，回頭就能看見那個舊殼，我向前走一步，它就落在后面了。那種感覺特別抽象，就像長了一雙透明的翅膀，翅膀一張開，整個人就從那個殼里出來了。其實我們之前也都沒有想到。但是那一天，跟我之前溺水那一天，剛好隔了一整年?！?/p>
從此生命變得輕盈。她決定讓自己的生活重新有所改變。
她不再抗拒很多事情，也不再逃避。她放棄了國內(nèi)幾乎全部的工作，去了美國。
再從美國回來，她順利出演了第三年的《如夢之夢》，只是這一次，她輕松多了。她整個人也明快了許多。連經(jīng)紀(jì)人都說她“明顯比以前省事多了。以前啊讓她參加一些商業(yè)的工作不知道多費勁，這不要那不要的，倔得要死，現(xiàn)在很多事情也可以接受了。不再那么任性了”。
《如夢》演出結(jié)束不久，她再次得到了一個重量級的機會，中國最重要的當(dāng)代視覺藝術(shù)家之一的楊福東邀請她出演他新一部電影長片的女主角。
在三里屯人聲鼎沸的咖啡館，他們見了面。“楊老師說話聲音特別小，特別秀氣。我經(jīng)常聽不清他說了什么。但那天聊得非常愉快。過了幾天，他打電話跟我說，他決定用我了，但他的這個角色臺詞特別少，覺得很不好意思。我特別開心地跟他說，沒關(guān)系楊老師，我不在乎這些?！?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