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觀娛樂 | 請把血與火拍出新意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文 柏小蓮 日期: 2018-01-03

專門為戰(zhàn)爭中失敗一方的悲劇英雄打造一部作品,可能要比為勝利者書寫丹青鑲金彩條更貼近人性,與活下來的人相比,沒有活下來的人更有生死體悟的資格,他們的故事更值得被書寫。

英國導演諾蘭的新片《敦刻爾克》即將登陸內地院線,這場戰(zhàn)爭史上最有名的“失敗”如何呈現(xiàn),令人十分好奇。影片在北美票房成績很好,基于對諾蘭的信任,影評人也慷慨給予好評。但抱著看“撤軍大業(yè)”期待的影迷卻可能會有心理落差,因為已經(jīng)有前方線報發(fā)來,這部電影并沒有期待中的全景圖,三條線索的敘事中,鏡頭對準的是一張張年輕幼稚的面孔,他們心懷恐懼、惶惶不安,乞求一線生機,并沒有什么廝殺和勇敢的展示空間,甚至那些跟敦刻爾克大撤退相關的大人物,比如丘吉爾和希特勒,哪怕在歷史上留名的前線指揮官,都沒有露過臉。

電影走到今天,只要投入夠多,已經(jīng)沒有什么大場面不能實現(xiàn),而一向依賴場面渲染情緒的戰(zhàn)爭片,也該轉入價值觀的比拼層次了。就是說,從艱苦卓絕到最后歡慶“偉大勝利”的套路也已經(jīng)沒那么被人期待了。敦刻爾克大撤退之所以在戰(zhàn)爭史上留名,是因為直到1942年新加坡陷落之前,敦刻爾克一直被認為是英國軍事歷史上最為慘烈的失敗,細挖失敗和展示勝利,顯然前者難度更大,對電影從業(yè)者本身的要求更高。

而今年暑期檔的《建軍大業(yè)》中,也有大量篇幅展示了南昌起義勝利之后我軍陷入的節(jié)節(jié)失利,三河壩戰(zhàn)役的慘烈與最后上井岡山的選擇,都是在戰(zhàn)爭中為了保存有生力量而做的權衡,與敦刻爾克撤退具有同樣的意義。

一場偉大的“失敗”,和偉大的勝利一樣,屬于那些參與其中的、千千萬萬的普通人,諾蘭把鏡頭對準的就是一個個普通人。三條時間線上的主角都是小人物,他們的努力,不是為祖國慷慨赴死,撤退回家才是最好的結局,即便是在觀看者的心中,他們也不被期待成為英雄。

失敗有失敗的意義,失敗不意味著沒有價值。失敗者留下了精神風骨,“敦刻爾克”的價值在于保全力量,在于絕地求生,時代最耀眼的舞臺并不屬于他們,但是面對無情的命運和強大的敵人,他們不加辯解、無需求饒,留下的還有慘烈莫名又無力消失的故事,從電影拍攝的角度來看,諾蘭的角度就是如此,他追求“個人史詩”的強烈意愿,去尋找、記錄、編輯并拍下沙灘上、大海里和空戰(zhàn)中的一個個關于“求生和自救”的普通人的故事。

同樣屬于失敗者的作品,還包括去年NHK大河劇《真田丸》,男主角真田幸村一生歷經(jīng)安土桃山時期三個“天下人”的戰(zhàn)亂紛爭,在生命末期守護搖搖欲墜的豐臣家族直到最后一刻仍“不認為會輸”,死得壯烈又無可奈何。

專門為戰(zhàn)爭中失敗一方的悲劇英雄打造一部作品,可能要比為勝利者書寫丹青鑲金彩條更貼近人性,與活下來的人相比,沒有活下來的人更有生死體悟的資格,他們的故事更值得被書寫。

不是所有的勝利都值得歌頌,也不是所有的失敗都毫無價值。關注失敗的一方,聚焦小人物,國內電影制作者在這一點上做得非常不夠。戰(zhàn)爭題材有著天生的血與火交織錯落的屬性,悲劇性和史詩性并存,更加不應該被狹窄化、單一化處理,變成煽動基本情緒的工具,戰(zhàn)爭中被歌頌和升華的東西往往簡單,而那些壓抑下來的、掩藏起來的,是復雜糾纏的情感與幽暗無邊的人性深淵。

《敦刻爾克》劇照

《建軍大業(yè)》劇照,三河壩戰(zhàn)役

《真田丸》劇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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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06期 總第806期
出版時間:2024年09月16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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