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演 | 韓延 動物世界里的文明光輝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本刊記者 邱苑婷 日期: 2018-06-28

拋開所有學院派的訓練,韓延覺得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觀眾,喜歡《天堂電影院》,喜歡《海上鋼琴師》,在所有人會笑的段落發(fā)笑,在所有人都會哭的段落比一般人哭得更慘。當然,讓學院派出身的導演剝離學院派視角,這件事比想象中更難

很多人是從電影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開始知道韓延的。最近,這個80后青年導演出現(xiàn)在鏡頭前時,總戴著一頂大紅色的棒球帽——重點是紅色。他喜歡紅色帶給他的感官沖擊,但感受私人,難以描述、證明甚至是自我理解。韓延相信,基于生理區(qū)別也好,社會影響也罷,哪怕看到同一種紅色,人們的視網(wǎng)膜、大腦成像都在做不同的運算。更幽深處的感受,藏著人與人或細微或本質(zhì)的差異。

認知差異造成誤解,千差萬別的欲望集合,便有了他的新片《動物世界》。某種程度上,韓延自己也生活在被概念構(gòu)筑的誤解里。他的名字頻繁地與電影工業(yè)化流程并提,他的第一反應卻是解釋:“我有點被大家誤解成了……好像一說工業(yè)化,就是想跟好萊塢學,學那套特效,什么IP系列?!庇只蛘?,雖則他被中央戲劇學院的老師何可可高度贊譽為“20年后必將躋身主流商業(yè)導演的第一流導演行列”,有時也被媒體評價成“學生時期拍藝術(shù)片出身”,但不是享受標簽帶來的光環(huán),他頭一句也是類似的自我辯白:“我從來沒覺得我是商業(yè)片導演或藝術(shù)片導演。”

他認真地想理清概念的內(nèi)涵和分野,借助面對媒體的言說,試圖打破一些標簽的桎梏。這認真勁與他電影里的現(xiàn)實關(guān)懷一脈相承,無論是取材于真實故事、口碑票房雙豐收的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,或是愛情片《第一次》,還是講述人性欲望賭博場的《動物世界》,甚至是作為新人導演的稚嫩之作《天那邊》,故事或溫情浪漫或現(xiàn)實殘酷,基底其實是相似的對死與生的思考。拍電影花費太多資源了,人、錢、物、時間,“付出那么多,如果對這個世界毫無影響,不明白它的意義何在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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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業(yè)化流程,是各司其職

韓延自己也曾在認知誤區(qū)里走過許多路。比如,直到從業(yè)六年后,他才逐漸開始體會到,何謂電影制作的工業(yè)化流程。

他常慶幸自己經(jīng)歷了最后的膠片時代,一個試錯成本遠遠高于如今數(shù)碼攝影的年代。錯得自己試出來才體會得到痛,就像他至今記得,當年剛畢業(yè)時,何以因為畫面虛焦不得不重拍一整天的素材。拍膠片時,由于看不到實時鏡頭畫面,跟焦員得完全憑經(jīng)驗判斷,把人物的走位預先設計并標記好。初出茅廬的韓延和攝影師想當然地用了最簡單粗糙的定位方法——樹枝。無論是因為風、不經(jīng)意的踢或任何原因讓樹枝偏離了位置,教訓都顯而易見:他們應該拿膠帶把定位物固定下來。

“我們在學校里學的只是如何自我表達,沒有學如何用工業(yè)化或者說更加標準的流程去做一部電影,避免所有的技術(shù)問題?!痹陧n延2002到2006年的中央戲劇學院導演系學生時代,拍片是小作坊式的工作流程。畢業(yè)后很長一段時間里, 他的拍片期表還是大綱式的,只大概安排“今天要拍完哪三場戲”——直到《第一次》的拍攝。

對他而言,這部電影才是他導演生涯的分水嶺。那是他第一次與香港電影制作團隊合作,扎扎實實地不適應了一把:香港團隊給出的拍片計劃,精確到分鐘,嚴格執(zhí)行,連幾點幾分到幾點幾分吃飯都要規(guī)劃得清清楚楚。每項環(huán)節(jié)快到時間前,都有人提醒韓延:“導演,差不多到時間了,你看還有沒有要拍的?如果繼續(xù)拍,可能今天計劃就完不成了,簽約演員的時間也是卡死的……”

韓延最開始也不能理解。按以往的習慣,如果哪場戲達不到想象或要求,他是要不計時間成本地逼戲逼情緒的,就像許多導演常使的法子,“折磨演員到崩潰”。但后來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大多數(shù)時候無非是反反復復皺著眉頭:“感覺不太對,你再演一遍我看看?!?/p>

這樣的導戲方式逐漸讓他感到無力和不滿,也顯然沒法配合香港團隊精確的時間規(guī)劃表。有段時間,他有意識地找資料、重讀幾派不同的表演理論書、向國外電影從業(yè)者了解他們的表演訓練。在學院主流的斯坦尼體系“體驗派”表演和布萊希特的“表現(xiàn)派”之外,他從一篇報道中了解到“方法派”——通過精密方法對表演進行訓練,而非過度強調(diào)“真聽、真看、真感受”。當然,這與當代電影生產(chǎn)越來越多地運用特效制作也有關(guān)系:“比如超人、鋼鐵俠等等超級英雄,你說你怎么體驗?很多時候演員就是對著一塊綠幕,對手也是后期制作的,他怎么真聽真看真感受?”

由模糊到明確,他慢慢轉(zhuǎn)變自己的導戲方式。曾經(jīng)有場戲,他需要女演員敲門時在不穩(wěn)定的氣息中說一段臺詞,可怎么拍都不對。迅速調(diào)整思路后,他告訴演員:“你先出去跑50米,跑完后你在外面喊一聲,我直接開機?!?/p>

戲本身和跑步情境并無關(guān)系,但韓延確實通過這種方式抓到了他想要的“有點緊張有點著急”的情緒。拍《動物世界》時,這也是他和李易峰說得最多的,“你要靠想象力去意識到自己該怎么演”,同時也傳達支撐這些想象力的技巧。韓延如今會提前設想好角色的造型感和氣質(zhì),告訴李易峰:“剛才整個表演都沒有問題,你就把頭低下去一點再演一遍,就全都對了。”

拍完《動物世界》后,韓延提及與奧斯卡影帝邁克爾·道格拉斯的合作時,反復用的詞也是“非常職業(yè)”而非僅是“專業(yè)”。他記得,道格拉斯到片場后,第一件事就是根據(jù)導演的分鏡在場景里走位,邊讀臺詞邊設計自己的動作。在道格拉斯走動的過程里,韓延突然意識到一件事:其實道格拉斯并沒有考慮對手李易峰會怎么演?!耙簿褪钦f,在他的世界里面,雖然李易峰演戲的時候會給他一些反應、可能會有一些變化,但他自己的人物造型、質(zhì)感已經(jīng)預設好了,那個預設是不會根據(jù)對手的反應而變的?!?/p>

走完一圈后,道格拉斯提出了一些調(diào)整建議,比如把抽屜擺得離自己近一點——營造坐在辦公桌前、伸手能夠控制一切的感覺。韓延能感覺到,道格拉斯腦中預設了這出戲的上映版本,“作為一個演員,他考慮的不僅是演員該考慮的問題,還有機位攝影、背光、道具、服飾造型的各種問題。”

“道格拉斯演了一個生氣的場景,他并不是在那一刻體驗到了氣憤,可他演出來是對的,你感覺他比真生氣還生氣?!痹陧n延的理解中,這樣高度精密化的表演訓練是在好萊塢高度工業(yè)化過程中逐漸產(chǎn)生的,在許多拍攝實踐里,體驗派和方法派可以結(jié)合得非常完美。比起大場面、特效、IP系列等所謂的好萊塢關(guān)鍵詞,這是韓延理解的工業(yè)化流程——它藏在電影制作每一環(huán)的縝密與高效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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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個觀眾”

2006年6月,寧浩《瘋狂的石頭》在中國電影票房市場激起千層浪。小成本商業(yè)電影,當時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年輕導演,沒有亮點的演員陣容,在缺失所有抓人眼球賣點的情況下,單憑影片內(nèi)容本身,不斷刷新著當時的國內(nèi)票房紀錄。

彼時,韓延剛從中央戲劇學院畢業(yè)、以新人身份踏入導演界,身上的光環(huán)是“畢業(yè)短片《套子》入選戛納電影節(jié)展映單元”。那時,對于拍攝題材他不太刻意選擇,自己有話想說是最主要的標準,他在意自己的表達甚于考慮大眾的偏好。

那年夏天,《瘋狂的石頭》的瘋狂票房,不可避免地成為了青年導演中間的話題。在這樣的討論中,韓延突然意識到:“我們原來有個誤區(qū),總感覺好像我們還有時間,可以先不用管市場就做一點自己想做的電影,再等幾年修煉修煉,好像市場是由那幾位大導演來負責的?!?/p>

但《瘋狂的石頭》的成功,像是鼓勵,又像是當頭棒喝:有青年導演已經(jīng)可以在市場上做到好成績了,自己其實應該也可以試著去做一下吧?

在中央戲劇學院老師何可可的觀察里,和以藝術(shù)電影作為目標的年輕導演不同,韓延從一開始就不排斥商業(yè)和藝術(shù)的關(guān)系,準確地說,韓延對這種所謂的界限并不在乎,也表現(xiàn)出了將它們?nèi)跒橐粻t的能力。“這種導演意識和審美傾向,讓他會下功夫?qū)︻愋碗娪斑M行深入的研究,不懼怕或排斥,有意識地練習。他是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陳凱歌或張藝謀式的大導演的。” 何可可毫不吝嗇自己對韓延的夸贊,他篤定地認為,這是他在中戲執(zhí)教多年來遇到的最有潛力的年輕人之一。

韓延的想法其實更樸素:他只是想拍自己也覺得好看的電影。拋開所有學院派的訓練,他覺得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觀眾,喜歡《天堂電影院》,喜歡《海上鋼琴師》,在所有人會笑的段落發(fā)笑,在所有人都會哭的段落比一般人哭得更慘。

當然,讓學院派出身的導演剝離學院派視角,這件事比想象中更難。韓延從初中起訂閱各種各樣的電影雜志,耳濡目染之下,太了解電影批評者會從怎樣的角度、用怎樣的專業(yè)口吻解讀影片,以至于大學有一段時間,拍片時他必須有意識地強迫自己忘記那些聲音。職業(yè)病韓延也有:在電影院大銀幕上看到讓自己內(nèi)心一動的畫面時,第一反應是想按暫停,拖回進度條一幀一幀放慢重看,琢磨產(chǎn)生這種感受的技術(shù)由來。

“記住自己作為普通觀眾的第一感覺?!表n延反復強調(diào)。他知道,在同一部電影看過多遍后還是會感動自己的情節(jié)里,一定也有某些密碼;閱片量積累到一定程度后,依然能引發(fā)觸動的鏡頭一定有其特別之處?!秳游锸澜纭防?,特效團隊WETA給韓延的一組蒙太奇鏡頭取了一個名字,叫“呼哈鏡頭”。這組生拍的蒙太奇鏡頭被用在表現(xiàn)主人公鄭開司隨時隨地墜入異世界的狀態(tài)下,通過鏡頭的拉近放大、慢速定格等一系列拼接,雖然毫無特效,卻足以造出癲狂或暈眩的視效。實際上,這組蒙太奇是韓延從一部手機拍攝的風光片中得到的靈感——他記住了觀片時那種眩暈感、沖擊力和“有病”的感覺。然后,他把風光片的導演請到了劇組,偷師后發(fā)現(xiàn)實際運鏡困難,甚至還為此研發(fā)了一堆設備——說起來,研發(fā)拍攝設備的過程也和工業(yè)化制作流程息息相關(guān)。

韓延相信連接他和觀眾的是人類共通的感官本能。對鏡頭運動的感受,對顏色的感受……每個人的偏好,最終形成了千差萬別的風格和態(tài)度:

“就像有些導演喜歡用長鏡頭一樣,你說他為什么用長鏡頭?這可能沒有在他的認知范圍內(nèi),他可能覺得電影就是對物理世界的還原,這是他的態(tài)度和創(chuàng)作。那我的態(tài)度,就是把一瞬間的東西全部剪碎,把所有細節(jié)放大,有宏觀有微觀。這就是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、感知,然后我用一個適合的視聽體系,把這種感知傳達出來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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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見觀眾

但真正培養(yǎng)市場意識這件事,還要說回《第一次》。

籌拍《第一次》前,韓延正經(jīng)歷著兩三年的低谷。電影上映不順、前公司解約等一系列鬧心事集中爆發(fā),不得已時,他只能靠接拍廣告和電視劇謀生。何可可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的電視?。骸翱赡芤膊缓靡馑冀o我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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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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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安樂影業(yè)總裁、制片人江志強找到韓延,韓延的導演路終于開始柳暗花明。2007年,曾志偉找到兩岸三地的三位青年導演,各自拍一部青春片《九降風》的不同版本,當時在內(nèi)地選定的便是韓延。盡管由于種種原因未能上映,但時隔幾年后,江志強偶然看到這部內(nèi)地版“九降風”《攤開你的地圖》,主動聯(lián)系韓延,問他,有沒有想拍的片子?

當時《第一次》的劇本初稿剛剛完工,樣子與如今的電影呈現(xiàn)大相徑庭:初稿劇情主線是地下?lián)u滾樂的故事,場景基調(diào)真實、骯臟、混亂。江志強看了,說要修改,給出很多市場化的建議。韓延至今記得:“當時江老板問我,你想用哪些歌?我就把歌單發(fā)給他,全是一些搖滾樂隊的歌。然后他說,觀眾在電影院聽到這樣的歌,會覺得很吵。后來我就明白,他一直在教給我什么叫市場電影。你必須嘗試讓更多的人接受。”

最開始他當然也有屬于創(chuàng)作者的不服氣,但后來在一次次實踐中發(fā)現(xiàn),江志強是對的。他意識到自己過去的問題是過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說自話,包括一時興起自費拍攝的幾部實驗短片——那充其量是日記,是情緒的過分宣泄,他并不引以為傲,更無意標榜為藝術(shù)追求。他現(xiàn)在會自己問自己,觀眾為什么會對你這個故事感興趣?

《第一次》初稿里那個搖滾樂的故事,現(xiàn)在想來,他曾以為是真實殘酷的底層物語的東西,其實虛假又空洞?!澳闵磉呌腥诉^那樣頹廢、混亂的生活嗎?我身邊都沒有。這種生活離觀眾太遠了,誰關(guān)心這個故事?他們會想,和我有什么關(guān)系呢?”

在江志強的建議下,《第一次》的主線情節(jié)由搖滾改成了愛情。后來跑路演時,韓延第一次真正“看見”了觀眾,有意思的是,觀眾的反饋,幾乎恰恰是和他的預想相反的?!拔也虐l(fā)現(xiàn),我在故事里面藏了很多點,觀眾根本看不出來。反而是像紅氣球、紅塑料袋那些空鏡頭,我不希望觀眾發(fā)現(xiàn),但觀眾都注意到了也很好奇。我就在考慮,這就如同你生產(chǎn)了一個產(chǎn)品,非常得意某一個隱藏的功能,但你得把這個東西卸載、完全拆開后才能發(fā)現(xiàn)。我后來反思,是不是還是應該稍微站在觀眾立場上去表達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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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第一次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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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承認自己至少目前是一個“很在乎觀眾怎么看”的導演。再后來拍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,他有意識地讓影片在各方面都更容易被理解。比如主創(chuàng)會上,他要求打光不要找范例:“就按照環(huán)境原創(chuàng),因為我希望熊頓的故事是看起來沒有距離感的,感覺是我生活里邊就能見到這么個環(huán)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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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守住了我信的道”

韓延那些不愿被發(fā)現(xiàn)的自我,大概藏在他習慣的蒙太奇鏡頭組合里,藏在《滾蛋吧!腫瘤君》幾經(jīng)刪減仍舍不得剪掉的紅氣球和紅塑料袋畫面里,藏在《動物世界》里憤怒癲狂、伸張正義的小丑內(nèi)心,藏在像引線的針一般穿插在《動物世界》頭尾的《玫瑰人生(La Vie en Rose)》口哨聲里。

“你們信不信,我是在座幾位里打110最多的。我生活中就是《動物世界》里的鄭開司,愛管閑事,大暖男?!鳖^天5點方睡、第二天連續(xù)接受六七家媒體采訪的韓延不斷地用力眨巴著眼睛,但說到這件事時,突然坐直了身體前傾,指了指屋內(nèi)的眾人,換上當仁不讓的口氣。

打110倒不是什么大事,但都是為了素不相識的陌生人,比如看到醉酒者倒在了鐵軌上,坐輪椅的老太太側(cè)翻在馬路邊沒人敢扶……一次報警后,他半小時內(nèi)接到了二三十個電話,全是附近片區(qū)的不同派出所詢問事件地點,他只好口干舌燥地把同樣的話重復了二三十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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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動物世界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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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延憤青過,這種狀態(tài)甚至持續(xù)到大學畢業(yè)后的好幾年里。雖然如今還會對時事新聞發(fā)表看法,但當年那些口誅筆伐、發(fā)泄對社會不公的憤懣的博客文章已被他悉數(shù)刪掉,最矛盾憤怒的時期已經(jīng)過去,自我感覺“好像漸漸找到了市場和自我的平衡”。

“我后來意識到這個問題,我光憤怒沒有意義,對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影響。我根本不懂這個世界是什么樣,按我說那樣可能會更糟。那時候不太懂,視野不夠開闊,思考也沒有,真的。很多思考都是形而上,完全是虛的,從邏輯里面在想,陷入怪圈里邊,后來發(fā)現(xiàn)與其花那么多時間去思考形而上的,不如稍微花點時間做點實際的事?!?/p>

正如《動物世界》這場賭博游戲的人性博弈里,盡管主人公歷經(jīng)種種欺騙與背叛,韓延還是為他選擇了一個充滿希望的結(jié)局——動物欲望充斥場內(nèi),但屬于人類的文明和秩序終究回歸。雖然改編自日本漫畫福本伸行的《賭博默示錄》,但韓延確實語重心長地說:“我深深地認為,這個世界之所以到現(xiàn)在還是有秩序而不是混亂的,在人類文明發(fā)展到今天,絕大部分人,我們還是享受到了文明的光輝?!?/p>

但這種憤怒存在過,就如鄭開司在遭遇挫折和情緒失控時瞬變小丑。他常想,我該出世地活著還是入世地活著?他看叔本華,思考虛無主義,看卡夫卡,深以為一切終指向虛無,卻又忍不住熱烈而積極地投身當下。

《動物世界》的開始和結(jié)尾,是同一個場景:電視里放著小丑的片段,小丑一路邊沖邊打,說著宣言般的總結(jié)陳詞:“該打的仗我已經(jīng)打完了,該走的路我也走到了盡頭。我守住了我信的道?!?/p>

畫外,口哨聲又響起來。調(diào)子是溫柔的《玫瑰人生》,卻被口哨吹出幾分神秘與顫栗。

首尾回環(huán)。是宿命,又是一個輪回。

(感謝何可可、何一禾對本文的幫助,實習記者李艾霖亦有貢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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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06期 總第806期
出版時間:2024年09月16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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