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孔 | 西西 跳房子的人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文 一把青 日期: 2018-10-18

“西西或諧或莊的詩歌,道出了香港這個城市及其居民的品格”

剛剛過去的第六屆紐曼華語文學(xué)獎,花落香港女作家、詩人西西。

“西西或諧或莊的詩歌,道出了香港這個城市及其居民的品格。她的詩歌也證明了一個城市的故事不必是宏大的敘述,而可以是表面瑣碎的絮語、寓言或者童話。西西的詩歌陰柔,纖細,機智,敏銳,動人心弦,無可辯駁地宣示著香港詩歌的存在感”,提名詞這樣形容西西,回想起來,她從1974年起連載小說《我城》,講述一個“關(guān)于我的香港故事”,“我城”這兩個字,也作為討論身份認同問題時香港的主體性印記,一直沿用至今。

可是,提出了這般重要的文化標簽的西西,卻絲毫沒有都市的世故,更從來不是沉重的。

在西西之前,本名張彥、當(dāng)小學(xué)教員的她,其實用過許多筆名,像是小明、阿蟲、南南、小紅花、晴兒等,都帶有鮮明的個人風(fēng)格,而之所以鐘情西西,她曾解釋,“西”像是一個穿著裙子的女孩,兩腳站在一個四方格子里玩跳房子,“西西”就是從一個格子跳到第二個格子。跳房子,是西西小時候喜歡玩的游戲,寫作大半生,對她來說,也是這樣熱鬧而寂寞的游戲。

例如她的詩作《讀書人》,“聽王教授說/有位讀書人/上樓梯/把欄干上酣睡的貓/一腳踢到樓下去,我看見/一幅草地/兩道彩虹/三只黃蝴蝶/四棵蘋果樹/五只畫眉鳥/從樹上掉下來”;再例如《答問》,“如果你問我這里的冬天會不會下雪/我說,我實在是很喜歡吃雪糕的/你問我會選擇什么內(nèi)容的雪糕/我說,既然有一種叫花生,我喜歡花生”,

全篇采用后現(xiàn)代主義拼貼式敘述,語言似音符般輕盈俏麗,她是拉丁美洲作家加西亞·馬爾克斯的信徒,在書中援引馬爾克斯的話——“這個世界太新,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,必須用手去指”,而西西用她明快的筆,逐一為眼中事物命名,喚醒它們的靈魂,建構(gòu)起錯綜復(fù)雜的文字世界。

所以,《號外》雜志的創(chuàng)辦人、香港作家鄧小宇評價西西,“她寫文章的時候,永遠是耐心地用顯淺的文字去解釋那些深奧的概念,讓在成長的學(xué)童吸收,所以她是我們的老師。”和西西一同創(chuàng)辦素葉文學(xué)的香港散文家何福仁則說,“西西堅持以一種朋友的筆調(diào),創(chuàng)造了另一類美學(xué)。”

的確,在她的筆下,角度絕對不宏大,也不能謂之刁鉆,但又真真正正是生活中容易忽視的人物與故事。像是她的代表作之一《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》,講述殯儀館的遺體化妝師,渴望愛情又害怕失去愛情的矛盾;像是《哀悼乳房》,是根據(jù)她自身乳癌經(jīng)歷,以文學(xué)的方式重新構(gòu)建的求醫(yī)路與心靈史,不僅記述了數(shù)度求診,更收錄了菜譜與藥房,進而推演到人如何與社會、與自我、與身體發(fā)膚共處,波瀾不驚的絮語之下,是打破重重禁忌的勇氣。

1989年,西西因乳癌手術(shù)后遺癥導(dǎo)致右手失靈,她改用左手寫作,又分別在2009年和2012年交出《縫熊志》和《猿猴志》,手制玩偶,其實是為了訓(xùn)練右手進行的康復(fù)治療,卻展開如人類學(xué)考察一般的畫卷,以動物和玩具寫人,也無不可。

在臺灣媒體為其拍攝的紀錄片《他們都在島嶼寫作·我城》中,文友遺憾她改用左手后影響寫作效率,西西卻向鏡頭展示,自己借助筷子單手擰毛巾,和一櫥櫥的熊與猴,訪者問,你是否當(dāng)它們是自己的子女?她擺弄面前的白熊說,“很多人說我現(xiàn)在不寫作,我寫,用熊寫”,她點一點白熊的鼻,“最低限度我們都是朋友啦?!?/p>

她還是那樣笑容燦爛,是不以己悲的天真,更是寫作者的自覺。多好,80歲了,西西還是那個跳房子的西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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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06期 總第806期
出版時間:2024年09月16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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